只是水芹并非“水灵灵的芹菜”之缩写。粗略说,芹菜分陆生水生两种,北方人吃的芹菜大多是前者,也就是旱芹;而生在水中的,则是南方人常吃的水芹菜,亦是江南“水八仙”之一。
不过,我想商家大约也并非故意诓骗,毕竟在北方,吃过水芹的人,总是少数。
01.
第一次吃水芹,是在初春的苏州。空气中尚有湿漉漉的寒意,一盘清炒的小菜上桌,浅白葱绿的寸段煸到微软,搭配只有一点蒜片,内里中空,入口脆嫩,有清新而略显奇特的香气。
是香气,也是“乡”气。看着平常的菜梗,有着活泼泼地野生气息,这气息是较着一点劲的,不那么猛烈,但也毫不收敛。那股子清冽来自水畔,来自河泥,来自江湖吱泽与田地相接的地方——当地人说,过去走在河边,随手就能摘几把水芹,回家一炒,就是最直白的田野味。
因而在得知水芹别名“水英”时,忍不住要感叹,真是最恰当不过的名字了。
水芹长在水中,枝干细嫩,内茎中空,却常常生得长而直,一条条白根碧色长枝从淤泥中拔起,连成片时,有勃然的生机。懂得水芹习性的人说,这种生物要在活水流过的田里,方才长势旺盛。与许多水中草木不同,水芹并不喜热,反而爱凉爽。
及至春暖,采摘容易些,水芹也到了快下市的时节。不同于北方四季皆有的芹菜,水芹只在湿冷的冬日与乍暖还寒的早春出现,过了时令,纤维变粗,口感不复。
02.
北方吃旱芹,做法是不少的。
最常见的是炒香干,炒粉条,炒肉丝,也常用来被包饺子,牛肉芹菜,猪肉芹菜,都有。凉拌菜也用芹菜,比如芹菜腐竹,芹菜花生米,都是常见的下酒菜。至于芹菜叶,也可食,小时候家里常用芹菜叶焯水拧干,加盐和香油制成小菜。我那时挑食,不吃芹菜,对叶子却并不反感。
西芹这些年吃的也多。胜在粗大,水分饱满,是自美国而来的外来物种。西芹味道比旱芹更轻,大多时候是没有“芹菜味儿”的,搭配也就更自如些,比如与木耳、百合同炒,也可与腰果同炒,以清脆爽口搭配果仁的油脂香腻。
但水芹总好像没有这么随和。据吴地的朋友说,最家常的水芹做法,就是清炒。热油煸香几片蒜,大火下水芹爆炒,至稍软即出锅,调料也不过只加一点盐。一定要搭配,也不过是豆干或肉丝,都是不张扬夺味的辅料,也必得如此,水芹独特的香气,才有可能完整地保留,成为一道菜中最精华的部分。
这大约是一切有“野气”食物的共性。外在或者清新温和,比如水芹,叶子是偏小的,味道却带有十足的侵略性,与之配搭者,只能烘托,只能让步,连中和的作用都很难有。
我很喜欢的另一味有野生气息的小菜,折耳根,也是如此。折耳根茎叶皆可食,我最爱凉拌叶子,口味要重,酸辣都要放足,但酸辣口味终归不过是为了激发折耳根的异香;哪怕是用腊肉炒,肉的油与香,最终也只是配角,只衬得折耳根的香气一骑绝尘,直入心肺。
只是野性不仅难驯,也注定无法讨所有人贪心。曲麻菜许多人不爱,折耳根常被视为黑暗料理中的黑暗,这我是早有领教的,只是没想到,水芹原来也是许多人的“禁忌食材”,在微博上,许多人将其同香菜、折耳根一并视为美食公敌。
不过是砒霜与蜜糖。汪曾祺先生写老家的豆腐脑,零碎作料里特意提到了水芹,在他家乡,水芹被叫做药芹,汪先生是“很喜欢药芹的气味”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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